施玉都拿出十几枚铜板放桌上，冲老板喊道：“我钱放桌上了。”

倒是不急回客栈，两人边散步边聊天，正好饭后消食。

“大小姐，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吗？”施玉都可能有股喜欢作死的的劲，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
“当然记得，不过这局怎么算？”姜子瑛提起来也难免觉得郁闷，毕竟他觉得很有可能算自己输了。

“平局如何？”施玉都略一思索，就下了判决。

“不怎么样，但是我认同。这赌约就作废吧。”姜子瑛认可了这场赌约的结果，不过既然没有人赢，那打赌的条件也就不便实现了。

“不，为什么我们不各向彼此提一个条件呢？”施玉都眼里闪着名为算计的光，若是熟悉他的人在此就明白他肯定又想要算计什么了。

“可。”姜子瑛欣然接受施玉都的算计，有来有往才有意思。

“对了，三天后午时西门韦画屏问斩。”姜子瑛见施玉都对人的关注，特意给他提醒。

“那我要先提出条件了，我们四天后再启程去西域。”施玉都没有半分犹豫，因为“大小姐”很着急解开道侣契约，不会愿意额外耽误时间。

“你可想好了？”姜子瑛诧异于他如此轻易地用了条件竟然是为了这等小事，莫不是真的喜欢上韦画屏了吧。

“千真万确，我不会反悔的。”施玉都笑意洒脱自在，好似全然不知自己放弃了一个怎样的好机会。

“那要是我告诉你，你不用这个条件我也答应呢？而且我可不打算现在就用这个条件，我可还没想好。”姜子瑛并不相信施玉都会如此轻易放弃有利条件。

“大小姐，可我已经用了啊。我现在还是不后悔，但是你再说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后悔了。你慢慢想，我不急，反正你又不会杀了我。”施玉都假做心疼后悔的模样，但是并不反悔，他可从来都不会吃亏。

“好。”姜子瑛可不像施玉都，他会好好利用这个条件的。

此后再无人开口，他们难得无事便用这一日剩下的空闲游逛了雍州城。

秋意渐染，路旁栽种的丛菊含苞欲放，施玉都扒拉半天竟然给他找到了一朵盛开的。他活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，拉着姜子瑛凑过来一起看。

姜子瑛今日赏景心情悠闲自在，也难得没有拂开他的手，任他抓着自己的衣袖。

“大小姐，你喜欢吗？喜欢的话我摘下来送给你。”施玉都眼珠转了转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。

“不了。”姜子瑛只是盯着花看了几眼，便笑道，“怎么？你喜欢做采花贼？”

“还望大小姐明鉴，我可不敢。”在姜子瑛配合下，施玉都笑笑闹闹缓和两人因为昨日凝滞的气氛。

姜子瑛常见景物是漫天冰雪，白皑皑地盖了满山。如今赏景，见草木荣枯，花盛花凋，心下倒有了几分新的感受。他放心地让施玉都带路，跟着他见识山下风光。当然，他要是敢乱带路拐去什么奇怪的东西，那也是要计较几分的。

施玉都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，只是带着姜子瑛去听曲了。

台上人唱着贵妃醉酒，情真意切。台下人心有感触，掩面而泣。姜子瑛对这咿呀咿呀的戏曲不感兴趣，但是施玉都这人看得如痴如醉，随台上人情绪变化而变。

突然就有一个想法冒出来了呢，施玉都这人这么会演戏，是不是看多了戏也就入了戏中恩怨情仇，所以才那么戏精。

但是看着施玉都上一秒还在伤心，下一秒便开始磕起瓜子来，姜子瑛决定收回自己之前愚蠢的想法。

这人可能是意识到吃独食不太好，所以他又开始剥瓜子，堆了一盘瓜子仁。然后把盘子往姜子瑛这边推了推，示意他也尝尝。

就挺让人无奈的，姜子瑛给他面子，拿起一粒瓜子仔细观察了一下，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施玉都吃的津津有味。然后吃了下去，并没有什么感觉呢。

“我好看吗？不然大小姐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？”察觉到姜子瑛的视线后，施玉都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看戏，手中的瓜子也不香了，调侃一下作为小小的玩笑。

“你不好看，但是没办法我不喜欢听戏。”姜子瑛笑意真切，随口一怼。

施玉都：“……”他不对劲，这不符合他的性格。他可以骂我有病，但是这句不好看就太没良心了。

“行吧，是我招待不周了。走啦，换个地方继续玩。”施玉都带着姜子瑛离了场，走前特意把自己的劳动成果——那盘瓜子仁给带走。姜子瑛虽然觉得他丢人，但是已经渐渐麻木了。

施玉都在前面带路，而姜子瑛不紧不慢地跟随其后。

怎么感觉自己像个仆人呢？

施玉都内心暗自诽谤。

可是他笑起来真好看，重点是他笑的虽浅淡但真切不是以往的冷笑！

“我们去点涯斋买些糕点回去吃如何？”已至薄暮，今日也没什么逛的了。可惜了，若是赶上什么节日的夜晚那是极热闹的。施玉都今日受到了一点点刺激，想吃些甜食弥补自己受伤的心灵。

姜子瑛没说客栈里也有糕点，他还是相信施玉都吃喝玩乐的本事的，他在外面买糕点应该有他的道理。

点涯斋布置的十分温馨，进了店铺甜甜的糕点香扑面而来，施玉都很不争气地饿了。

“两位客官不好意思啊，现在店里只剩下豌豆黄，桃花糕，枣花酥，绿豆糕了。”店主本来还有点发愁剩下的糕点怎么办，看着两位客人进来难免有点高兴。

“无碍，一样的各来一斤。”施玉都挺馋甜食的，他是个坚定不移的甜食党。

店主一愣，不管怎样客人愿意买这么多是好事，没必要追究为什么要这么多。

姜子瑛眼神停留在晶莹剔透的桃花糕上，晦涩不明。

施玉都爽快地付钱，但是心里并不潇洒因为他又快没钱了。这段时间吃喝玩乐，再算上几次见花魁花销真的巨大。

罢了罢了，有甜甜的糕点谁还管烦心事。

两人并行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，施玉都敏锐地发现“大小姐”的心情好些变差了，明明今天的游玩让他心情变好了的。施玉都回想了一下，应该是在糕点铺姜子瑛的心情变差的。

不应该啊，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是个甜食党，而他却是个咸党所以看不惯自己吧。这可就无能为力了。

“大小姐，我这里还有瓜子你吃吗？”施玉都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，摊开掌心。

姜子瑛内心的愁绪顿时被冲散：“……”你手抓了多久了？干净吗？确定还能入口吗？

“好吧好吧，不吃就不吃。”施玉都委委屈屈地收回手，伤心地自己默默把瓜子送进嘴里。

他消停了没几秒，可怜兮兮地望着姜子瑛，试图让姜子瑛帮自己分担一下重任，这糕点好重。但是不能太直白地开口，得委婉一点。

“大小姐，你有想吃的糕点吗？我分给你。”

姜子瑛无视了他卖惨的眼神，冷冷道：“桃花糕。”

有戏，施玉都开开心心地把桃花糕递给姜子瑛。确实值得高兴，不仅因为“大小姐”帮自己分担，而且看来他也是个甜食党。

“桃花糕清甜香软，确实值得一尝。”施玉都友好地分享经验，果然吃饭才是最快的拉进关系的方法。

“嗯，我家中长辈也爱吃。”姜子瑛还挺感谢施玉都的插科打诨，不然心情确实要糟糕一会了。因为这桃花糕是他逝去的母亲爱吃的糕点，后来变成了父亲爱吃的糕点。

所以姜子瑛没有计较施玉都的得寸进尺——他又递了一包绿豆糕过来。

回到客栈房间后，姜子瑛拆开包裹的油皮纸，吃了一块桃花糕，没有父亲做的好吃，他有些想父亲了，也想回家了。

姜子瑛无奈地看着开封的桃花糕，秉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吃完了剩下的桃花糕。

次日巳时施玉都又敲开了姜子瑛的房间，他笑容灿烂地打招呼：“早啊。”

姜子瑛看了看日头，没有搭理他。

“介于我们之后要去西域，我们还是准备好一切吧比如地图和衣服。大小姐，你去过西域吗？”施玉都认真地发问，没办法他也没去过西域，他一直都在南域里游历，只能指望一下队友了。

“……不曾去过。”姜子瑛辜负了队友的期望。

“那就还是买地图吧，我还是能看懂地图的。还有买些夏冬两季的衣服，西域气候不太一样，昼夜温差大。”施玉都行走江湖多年，经验还是比“大小姐”要丰富的。

“修士不惧寒暑。”姜子瑛打算拒绝厚重的冬衣，无他纯属被家人坑出阴影了。

“万一像北域一样呢？”施玉都发出了致命一击，北域有多冷，施玉都也不知道，但是他知道修士也会冻死在北域。

“……”姜子瑛可耻地沉默了，这可真是个好问题。他严重怀疑施玉都就是上天派来气他的。

施玉都从姜子瑛的神色里得到了自己的答案，也不再追问，免得“大小姐”恼羞成怒。

“那我们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，免得出发时措手不及。走吧大小姐，多出门逛逛，不要总是闷在房里。窗外良辰佳景怎可辜负。”施玉都尾调上扬，笑容张扬，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意气风发。

“好。”姜子瑛又一次成功被施玉都拐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