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唐公子见笑了，又要劳烦您送我回去了。”田若收拾好情绪，发现施玉都还在外面等候。心下疲惫，纵然这个人疑点颇多，她也不想去计较了。
无论如何，好意总是不该被辜负的。
回客栈的途中，田若给施玉都讲述了一个关于她的故事，故事末尾她问：“如果她的兄长死了，他们之间的恩怨又该了结呢？”
“若是牧兄有意外，想说的和来不及说的全都没有机会了。这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。虽然时间会冲淡一切，可是人的一生又该有多少十年去释怀呢？”
“若牧兄尚且安好，如何痛苦放不下，也还有一个转圜的余地。”
“田老板自己心中想必早有决断，您放下又或者不放下都是您的选择，都有其意义所在。”
田若定定地看着施玉都，她知道他有办法确认田牧是否还活着。
“实不相瞒，他曾和我说过要小心唐公子，想必您必有过人之处。我想请您帮忙，调查此事的真相，无论如何总该有一个交代。若是死了也该收尸立墓，报仇才对。若活着，也该得知下落，救他一救。”
“好，此事我应下了。”此事涉及颇多，就是田若不提，施玉都也会查下去的，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请求。
“唐公子想要什么报酬，只要我能给的起，您尽可以开口。”
“两坛桃花酿足以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转身和“大小姐”汇合，看着不太高兴的“大小姐”，施玉都伸手在其面前晃了晃。姜子瑛抓住他的手，拉着他陪自己坐了一会。
“我觉得很恶心。”
“大小姐”的眼里燃烧着愤怒和哀伤，对着作恶之人，也有着对无辜之人惨死的悲悯。
“我明白，想必失踪之人不在少数，我们尽早抓到凶手就能免去更多无辜之人受伤。”
“你说得对。”
“据今日所见所闻，魔修在有意收集尸体，现在已经对活人下手了。但是失踪的大部分都是乞丐以及孤儿，他们即使失踪也没有人会在意。也就是说他们不想引人注意，领头之人应该在城中并且有一定人脉，不过实力算不上强，或许是规模很小。”
“我们可以去调查是否有人特意打听过这些失踪者？如果没有人打听消息，那么什么样的人会对这些人有了解呢？”
两人对视后，很快便想到一种可能。
“善人，特别是布棚施粥的善人。”
*
“婶子，您知道术州城有哪些善人吗？我想去拜访一下。”施玉都极为熟络地和卖菜妇人交谈，先从夸赞对方的菜新鲜干净，再到夸赞妇人能干，一顿哄下来恨不得让妇人倒送两棵新鲜的大白菜。
“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，我消息可灵通了，有事问我准没错。城主心善一直都在布善好施，城西沈家也是一直在布棚施粥，城南也就是我们这块，金家前不久就捐了不少钱，乔家也是……这都是实打实的大善人。”大娘和面前这个年轻人越聊越开心，经他这么一问连忙搜罗脑子里的消息，说到最后也是真情实感地感慨。
说完，她又想起了什么，一拍脑袋，就给施玉都指路。
“对了，我想起来了，今天沈家一整天都在城北玉兰街施粥呢，你现在过去应该能遇见。”
“谢谢婶子。”
施玉都买了一堆菜，抱在怀里的样子有点滑稽，菜根上没洗净的一点泥直接混到衣服上。
大娘看这个样子看得失笑，把没装菜的篮子也一并给了他。本来这个篮子是自己把卖不完的菜带回去用的，可是现在看这位公子比自己更需要，也干脆利落地给了他。
“这个菜篮你拿着，这么多你也不好拿。”
“谢谢您，这个还请您收下。”
施玉都又给额外补了一些钱，还给大娘塞了一盒胭脂。
大娘聊天时聊到小姑娘脸上的胭脂又亮又好看，那种羡慕的神情是无法掩盖的，可她最后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干瘪的双手，以及没卖出去的蔬菜。
希望她能喜欢，毕竟好人总归要有好报的。
施玉都走得很快，大娘本想还给他，但是小摊来了人问价，她只得放弃这个念头。
“这萝卜看着不错，怎么卖？”
回过神来，大娘发现自己那些蔫了的菜都被先前那位公子买走了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昏了头竟然没发现，而且总感觉这些剩下的菜比之前更干净水灵了。
大娘握着手里的胭脂盒更觉掌心发烫，时不时摩挲一下。
今天算是也让自己遇到了一位大善人。
“三文一斤，你要是多买我给你便宜一点。”
“好，我买两颗，你称称看。”
……
城北玉兰街，都不需要自己去找，实在是太醒目了。那么多人聚在一起，还时不时有人往那处聚集。手中的菜也早就收到储物戒里去了，不然走在路上有点太招摇了。
这么多人，要是“大小姐”在，肯定会抿起嘴，牵着自己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。
一想到心心念念的人，施玉都连要挤入人潮的不情愿都少了几分。明明才分开了一会，自己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。
以防魔修有后手斩草除根，商定后由姜子瑛留下来保护田若。这才导致两人分开行动。
给自己鼓鼓气，施玉都暗中使劲往人群内围中去。
不是施粥吗？怎么这么热闹？怎么还有看热闹的？
“这是？不是施粥吗？”施玉都熟练地逮着身边的大哥问。
“是施粥，却不仅仅是施粥。沈家也会借此招些伙计，男女不限，女子可以去秀坊成衣铺之类的地方。你看没，有些女子手里拿着绣帕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，好谋一番生计。男子可为看家护卫或者商队的人马，就会展示自己的武艺。这可有意思了，不比杂耍好看！沈家有看上的，了解一下情况就决定聘用了。”大哥看得虽然上头，却也不恼被人打断问话，反而津津乐道，还顺手给他分了一把瓜子。
“谢谢大哥。”施玉都一边嗑瓜子，“你这瓜子不错。”
孤儿乞丐走投无路，来领救济粮，还能谋生。时日一久，有心人若是注意，消息不就自然清楚了。
沈家嫌疑很大啊。
“兄弟，你有品位。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？”
大哥心里乐呵呵，又分了一把花生过去。
施玉都沉默地看了一眼大哥的口袋，存货颇丰啊，看来是有准备的常客了。
他就毫不客气地笑纳了。
“大哥，这沈家做这些事多久了？”
“有好多年了，从前沈家父母在时是施粥。后来沈家父母去世后，现在的沈家主又想出了这些法子，真有头脑，难怪她们家生意越来越好。”
“确实厉害，大哥能看出这些，也是非常厉害。”
“说到沈家，那就不谈一下这对姐妹了。沈家姐姐沈淡月，也就是沈家主，现在三十岁了，还没嫁人。不过这偌大的家业需要她，成不成家也没有那么重要。沈家妹妹沈如霜二十有五，也没嫁人。不知道是有什么原因。”
“多谢大哥。”施玉都主打一个情绪价值拉满。
盯着看了一上午，记下了几个人脸。
没什么好看的了，再去调查一下剩下的几个可疑人物。
跑了一天，施玉都最终决定还是将嫌疑目标锁定在城主和沈家身上。
传音和“大小姐”交流情报。
“你是说沈家吗？我今天有见到她们。沈淡月举止滴水不漏，沈如霜却有些阴沉。不过她们关系很好，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。”
“今天白希来找田牧了，没找到人。我怕这孩子出事，便打算护着他。跟他说了田牧失踪的事，他一下子哭了。被沈家姐妹看见了，以为我欺负他，沈淡月把小希护在身后。我们聊了几句，解开了误会。沈淡月不像是恶人，她的眼神很温柔，那种关切和担忧是真心的。反倒是沈如霜有些奇怪，她很厌恶我们，她对她姐姐有很强的占有欲。”
“岁安辛苦你了，我等会去沈府探查情况，还是要劳烦你继续守着了。”
“你和我有什么好客气的，怎么一天不见，就这么见外了？”
“是啊，一日不见如三秋兮，当然有些生疏了。岁安，我很想你。”
“……我也很想你。”
对面被这一句话给哽住了，顿了一霎。
夜间行事，施玉都得穿低调点，至少不能穿白衣到处晃。摸去沈家，盯来盯去，没发现什么异常的。
唯一要说的是沈如霜是不是太黏着她姐姐了。
“大小姐”的直觉果然没错，这位真的很阴沉。虽然面上带笑，但是施玉都演技也是非常出色，一眼就看穿了。
不知道因何发怒，她甩了一堆东西，吓得没人敢靠近。
然后下人去喊沈淡月来安抚她，她又平和下来。
……看不懂。
但是施玉都决定重点关注她，她在沈府里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。
？屋内气息为什么不见了？
没见沈如霜出来过，难道屋内有密道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