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系统的帮助下江云程很快找到了出去的路。

却没想到那个位置守着一个人。

江云程下意识转身就想走，却被对方叫住了，那个声音很耳熟。

是宋柘野。

他回头的脚步顿在原地，然后立刻转身往过跑，看到江云程跌跌撞撞过来之后宋柘野长舒一口气。

“幸好。”宋柘野说：“幸好赶上了。”

这个位置还是之前荀岁遥和他提过一嘴的，当时有个选手和自己的女友私会，就偷偷找到了这个位置。

“哥？”江云程没想到是他，只愣神了一秒，紧接着委屈的情绪就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席卷，江云程红着眼眶跑过去：“哥，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
“我只是赌你能不能逃得掉，但看样子，严特助没有硬拦你。”

江云程点了点头。

“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，但记住哥永远在这里。”宋柘野张开双臂抱了抱江云程。

“这个背包里有一部手机和你的身份证，我刚刚回你屋子里收拾的，嘉漾那边看样子是想要放弃你了，回去也没什么办法，你可以先去我那里，我家里密码你也知道，车钥匙在床头柜的抽屉里，要是实在没有办法，你开着我的车离开首都，去哪里都好。”

江云程看着宋柘野，忍了半晌还是没能忍住，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成串地往下落，宋柘野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告别，甚至还在和江云程说着注意安全，记得和他报平安的话，却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。

江云程紧紧抱住宋柘野。

如果是像刚才那样，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替江云程说话倒也还好，或许只会觉得遗憾，甚至可能会生气也说不准，但江云程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，恨自己为什么就离任务成功就差那么一点点。

颤抖着声音长长叹了一口气，江云程怕宋柘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，连分别都很收敛。

“哥，等你决赛夜……决赛夜再见！”

江云程背上背包，钻出那个小空，背后是广袤的山野，看起来像是拥有了无边无际的自由，但那些自由却被黑暗吞噬。

“拜拜！”

他强撑着转头，眼泪就那么直愣愣往地上砸，他胡乱抹着脸，忍住了没有回头。

江云程向黑暗的自由走去。

-

江迟照没能找到江云程。

他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，无论是手机定位还是监控地毯式搜查，都找不到他的存在，江迟照猜，大概是他的系统帮他做的这些事。

江迟照知道江云程有系统，是初中的时候。

一开始只是不断地做梦，梦里有个人告诉他，他的弟弟和他没有血缘关系。

那时候的江迟照只是把梦当做梦，直到有一天晚上，梦里的声音告诉他，如果不相信，就去看他父母卧室的保险箱，那里有江云程的收养手续和江黎的死亡证明。

或许是江黎这个名字唤起了江迟照心里最深处的记忆，他找到了一个父母不在家的时候，打开了那个密封的保险柜。

江迟照是江展盛唯一的继承人，保险柜的密码当然不会避着他，只不过那些文件对于年幼的江迟照而言接手还太早，他也就从来没有打开过。

保险柜的密码是他和江黎的生日。

如果说从前还只是把那个梦当做梦的话，在看到江黎的死亡证明的一瞬间，江迟照再也没有办法把它当做梦，这世上怪力乱神的事情有很多，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也有很多，江迟照逼自己不去在意那些梦境里的预言，他开始报复性地对江云程好，毕竟陪着他长大的人是现在的江云程。

江迟照努力了三年多，但收效甚微。

因为那个梦不断地告诉他，江云程对他的好是假的，是攻略，是源自高维系统生命对他下达的要求和任务，这些任务完成，他能获得无数财富和生命。

江迟照一开始并没有相信。

可时间久了，他会无端审视江云程对他的那些好。

他像是一个纠结的矛盾体，沉溺在江云程对他的信赖里，又时刻质问自己，如果没有那些任务，江云程凭什么对自己这么好。

他想要的，是江云程没有目的，全心全意的依赖。

或许那个时候江迟照就已经对江云程产生了懵懵懂懂的感情。

只是他被怀疑和内耗折磨，始终没有看清自己。

-

江云程在天光将破的早晨到了宋柘野的家里。

宋柘野的公寓定时有阿姨打扫，所以江云程到的时候依旧一尘不染，江迟照知道宋柘野公寓的地址，所以江云程抓紧时间补眠，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吃了两口饭，拿上车钥匙离开了首都。

任务的完成度一直在掉，最终保持在了百分之50左右，江云程没敢上网搜索自己的相关舆论，但依据这个数据他大概也能猜得到，江迟照没有发出来那些照片和视频，秦涧无法陷害方知晦，只能下场带江云程的节奏。

他是一个心思缜密到极致的人，在他的计划里，江云程必须在三公的时候坠落谷底，不能有一丝一毫站起来的可能。

他不允许江云程退赛还要搅得节目血雨腥风。

秦涧的计划的确奏效了，江云程高调退赛成了他的机会，在全网沸腾质问江云程为什么要退赛的时候，给了所有人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
因为他是个同性恋，在节目录制期间不在基地，和陌生男人不清不楚暧昧。

那些话说的能有多难听江云程大概也能猜得到，无非就是一些下三路的揣测，看了只会影响心情。

-

开车驶离首都的路上，系统更新了任务完成度和任务完成时间。

46%，73天。

江云程还想努力最后一次。

他和系统说了自己的想法。

【我想再试试，047，我不甘心。】

【小程，我刚想跟你说这个事情，关于你的任务。】系统刚刚才收到总部的回信，他整个统的状态非常饱满，因为早前的申请在现在终于有了好的结果。

【你记不记得我之前离开过很久，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的任务时长不对，我的提前苏醒不可能透支掉你那么多的时间，主系统那边调查清楚了，因为一些BUG导致江迟照很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，所以他也透支了一部分你的任务时长，现在主神修补BUG，直接跳过任务环节，给你重生一次的机会。】

“什么……”

因为信息太过冲击江云程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，他消化了一下系统话里的意思，最后得到一个结论。

“我可以不用任务，直接活下去吗？”

不知不觉间江云程甚至直接说了话。

【嗯嗯，不过到时候我就可能不能陪着小程一起了。】系统虽然面对分别还会有些沮丧，但能让江云程活下去这件事，足够抵消他的沮丧。

江云程罕见地有些沉默。

“会有……”江云程猜主神一定不会这么轻易让他完成任务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会有什么别的影响吗？”

【嗯……就是现在还需要把最后一点任务失败的剧情走完，73天，你会经历一场漫长痛苦的疾病，或许是肿瘤，或许是癌症，但扛过去，就是新生。】

江云程舒了一口气，是有交换的就好。

【可以，我能接受。】

【还有一些，不过我认为那并不算是惩罚。】系统声音清脆，解释道：【在你任务失败之后你会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醒来，这个身份并不替代任何一个人，可能是某家走失多年的孩子这样，不过从前属于江云程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，而这个世界的人也都会因为时间线的肃正，而把你彻底忘记。】

【小程，你从前二十几年过得很不开心，但在新生之后，你会摆脱江家，摆脱江迟照，以全新的面貌，为自己而活，你只是你自己。】

为自己而活吗？

江云程有些茫然。

【不用担心，无论你以什么身份活着，你的实力和能量在那里，都能够让自己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，小程，要开心一点。】系统嘱咐江云程，或许觉得当年的话题有些沉重，它又补充道：【而且你要是实在过不下去还能去投奔宋柘野啊，哪怕到时候他完全忘记你，但你想，你的灵魂是自己的，让他再把你当眼珠子一样宝贝，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？】

江云程被系统逗笑。

【好。】

为了应对接下来可能到来的生病，江云程并没有往远处走，而是开车到了首都外三百多公里的一个小县城上，过年的时候他在这里挂了一个许愿的牌子，他想把它摘下来。

那时候他许愿希望江云程长命百岁，可现在显然愿望已经完不成了，他不想给神仙带来什么困扰，在树下找了一圈找到之后，小心翼翼把牌子摘了下来。

虽然知道未来关于自己的一切都会消失，但江云程还是妥善地把那个木牌子放进了宋柘野的车里，和车挂一起，在后视镜上坠着。

这像是一种幼稚的仪式感。

江云程不会长命百岁，但他会重新生长在下一个春天。